这次洋砂炮袭击日本人的事件,虽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直接后果和影响,但还是引起了河北岸王爷府日本株式会社的注意。在刁二先生的指引下,日本的便衣特务在漠北村及其附近村庄一连调查了好几天。没什么结果,只好作为一桩悬案暂时撂下了。
这说话搭理的又过了大年,利用敌人难得松懈的几天,吴一民和杨成龙一人骑一头毛驴,打着走亲访友的幌子,四处转悠了起来。这枪有了,弹药也有了,怎么也得再打一仗,让日本人知道知道这西辽河两岸可不是他们的“王道乐土”。年前,在赤岭街闲逛了两天后,杨成龙托人以炸河鱼为借口,整来了一筐头子的炸药,用油纸包成一管一管的。刘二柱子也在伪警察局子他表侄那里用二两烟土搞到了两颗手榴弹,虽然没有整着快枪,也不错了。而且,关于怎么使枪的事儿,那几个有枪的游击队员已经事先偷着跑到小腾格里大沙窝里练习有几次了,怎么拉枪栓,怎么压子弹,怎么扣板机,怎么三点一线瞄准,都比较熟练了,一人还打了三枪。
但吴一民和杨成龙转悠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看了四、五个地方都觉得不行,不是离村子近,就是没法埋伏,要不就是日本人不常走的地方。又转悠了两天,吴一民和杨成龙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
这个伏击地点在西辽河的北岸,离台吉营子还有十五、六里地的样子。叫老牛槽沟。老牛槽沟,两边是沙土包,中间却不是沟槽,而是略平坦的草地。这块草地中间有一条路,是腾格里旗王爷府去巴林王府的必经之路。
为了更加把握一些,吴一民和杨成龙还特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阵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俩发现路面上的车辙印子还挺新的,而且有很多是叠加在一起的,说明最近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挺勤。
吴一民一拍大腿,就这儿了。
第二天的后半夜,小鸡刚“喔喔”地叫头遍,满天的星星,没有月光。吴一民带着十几个人,顶着“呜呜”怪叫的大风,摸着黑儿集合在村西头的大柳树下。然后,由杨成龙在前面领路,吴一民断后,十几个人用急行军的速度向老牛槽沟奔去。
到老牛槽沟时,天刚放亮。
吴一民指挥着杨成龙、刘二柱子等人在老牛槽沟的那条沙土路上刨了一个坑,放进炸药包,再兜来沙子盖在上面,还从旁边的草地里捡了两块冻牛粪摆在旁边。天冷风大,人们不断地搓着手或用嘴哈着,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活计干完了。
这次,有了前次失败的经验,吴一民做了严格的规定,也就是他不把路上的炸药包点着炸响,谁也不准开枪。吴一民又告诉那几个没拿枪的游击队员,炸药包一爆炸,就把手榴弹拉了环扔过去。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这才都到沙包后面猫起来,等待日本人的汽车开过来。
太阳刚刚出来,吴一民等人听见了“呜隆呜隆”的汽车声,由远而近。也许是日本人觉得从腾格里旗王爷府到巴林有几百里的路不想贪黒,所以动车也比较早。这辆车上拉的是日本人给在北边几个旗王爷府驻军的夏装,还有送给巴林王爷的十二支驳壳枪,装在一只箱子里。
在汽车驾驶室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一个日军少尉,车厢上有三个抱着步枪的日本兵,棉衣棉裤棉帽子,包裹得像是三个大包袱。这辆汽车“吭哧吭哧”地喘粗气,努力地往前爬行着,寒冷的大风让那三个日本兵都把脑袋紧缩在大衣的领子里。这条路已经走过多少次了,所以他们并不怎么担心会受到袭击。
终于,日军的汽车像只绿色的铁王八,慢腾腾地爬进了老牛槽沟,连那面插在车头前抖动的小膏药旗都看清楚了。吴一民早就算好了,点着导火索数二十个数时炸药包就能爆炸。可他点着了导火索,数到十三时,日本鬼子汽车的前轱辘却在离炸药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坏了,是不是时间计算错了呀!”吴一民的这一念头刚出,只听“轰”的一声,炸药包炸了。杨成龙抢先跃起,一边开着枪,一边冲到了那辆翻倒的汽车旁。另外的那十几个漠北抗日游击队的队员也跟着冲了出来,有步枪的用步枪,有洋砂炮的用洋砂炮,手端扎枪的用扎枪,没用十分钟就把那五个日本兵给消灭了。
在清扫战场时,吴一民发现,只有五个日本军人身上的武器弹药和箱子里的那十二支驳壳枪可以带走,服装带回去也没用。于是,他一声令下,让杨成龙带人把汽车泼上汽油,带不走的全烧掉。十几个游击队员望着熊熊燃起的大火,心中都非常解恨,非常兴奋。刘二柱子啧啧连声说:“这些好衣裳都瞎了,要不是怕日本人看见了,我真想背回几件去。”
然后,吴一民、杨成龙带着大家直奔西辽河,分散着走冰板过河。过河以后,他们又集合在一起,把武器集中藏在了那个地窨子里。
那么,那辆鬼子的汽车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呢?据吴一民事后分析,可能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日本军少尉对车前的那几堆冻牛粪产生了怀疑,就摁了一下司机的手。司机立刻踩了急刹车,但前车轱辘还是冲到了埋炸药的地方。而且,还没容那个日军少尉下车看个究竟,“轰”地一声巨响,炸药包就在汽车的前车轱辘下爆炸了,一下子就把汽车掀翻了。随即,几颗拉了环的手榴弹也迫不及待地飞了过去,“轰轰轰”地炸了起来。有道是“人不知道死,车不知道翻”,驾驶室里的和车上的五个日本军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见他们的大神了。
吴一民带着人走后,那辆日本军车还有车上的军装和五个日本军人烧起来了。不久,油箱也爆炸了,把车头和车厢分裂开来。真个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烧得个“噼噼啪啪”的直响,西辽河北岸的草甸子上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过了一个多小时,驻在腾格里旗王爷府的龟田队长才带着一个小队的日本军人和两条狼狗坐着汽车或摩托车赶到老牛槽沟。但是一切都太晚了,现场只剩下一副黑乎乎的钢铁车骨架和五个像烧糊了的家雀似的日本兵。大火把军服烧成灰,大风又把灰刮到空中,向远处飘去。
见状,龟田队长气得“哇啦哇啦”直叫唤,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在地上发现了几个子弹壳,想要查清这军车的起火原因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龟田队长从地上拿起一枚子弹壳,仔细端详着,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领着狼狗走上西边的沙土包。他向远处张望着,西北风和黄沙已经迅速地掩盖了袭击者的痕迹。他低下头,瞅了瞅那两条无能为力的狼狗,只好望风兴叹了——打截军车的人是多少,是什么人,跑向哪里去了,没有任何的线索。龟田只好先让士兵们把车架子推到道路边,再把五具尸体抬上汽车,返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
返回王府后,龟田队长马上叫人把松琦分社长请到他的屋里,商量着怎样处理这漠北的“第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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